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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哲記憶|07級本科系友謝利民:林間路上的交遇

發布者:辛香英發布時間:2021-06-11浏覽次數:3718


 “清冷的早晨,房屋和樹木在背陰處投下一片陰涼。不過朝陽也是暖和的,溫柔地摩挲着樓房、大樹和穿着軍服在其中穿行的我們的臉。列隊站軍姿時,一絲細線悄然落在了我的眼梢,那是體育館樓頂經陽光映照而投下的光痕。由此,我眼睛以上是溫暖洋溢,以下卻是輕寒流延,兩種感覺在我體内沖撞,激蕩,萦回……”

這段文字出自我入讀南大哲學系後寫的第一篇文章。文字含混做作,如“光痕”實指光影交界線,格調大概也受到一些時文的影響。我不憚于拿這段舊文破題,是因為它描述的場景不僅是我如今記憶所及對南大生活的最初印象,或許也是我的南哲學習體驗的絕佳隐喻。

我的南哲生涯開篇并不鮮亮,甚至有些灰暗。學校和專業都不是第一志願,入學前便籌劃着轉系。然而轉眼我已一口氣連讀了本、碩、博,如今又把專業作職業,怕是要與哲學糾纏終生了。始于嫌棄,終于長情。這般令人發笑的命運,莫不就是時語所謂“真香定律”?

教我品嘗哲學真味的,首先是南哲教育對哲學的打開方式。新近在全國高校如火如荼的跨學科大類培養,在南大的基礎學科教育中已行之有年。我們哲學本科生頭兩年接受人文通識教育,必須修讀一定數量的文學和曆史課程。我喜上心頭:哈哈,這不是為轉系量身定制麼,我連自學都免了,這制度真是放兔子撒野!但不曾想,正是這一場出圈撒歡的經曆使我浪子回頭,穩操正業。因為我驚奇地發現,恰恰在其它學科的反襯之下,哲學淋漓盡緻地散發出它獨有的魅力。敏銳,透徹,超脫。在朝向本原的智慧之問下,任何一種獨斷的觀念都被卸除了永恒真理的僞裝,暴露其曆史性的、修辭性的本相。借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話,“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雲散了”。煙雲散盡,一條荒草離披、人迹罕至的林間小道,穿山越流,從腳底直伸天際。

林間路上行,必有我師焉。南哲諸子對我感召至深者,是他們對學術問道的鐘情。猶記得王恒老師說過,大學教師這份職業何等神奇,别人都是工作之餘擠出時間讀書,他卻可以成天讀書,還有工資。又曰:當老師有兩件樂事,讀到好書,遇到好學生。不過印象最深的還是這樣一個場景,張榮老師講至動情處,驚天拍案,咆哮課堂:“唯心主義是很好的啊!”一書本,一講台,在僻室,人不堪其憂,師也不改其樂。這般至真至純的赤子之心,穿透世道人情的塵嚣,直抵肺腑,令我在世務紛擾之中獨守一份自在的清涼。情之所鐘,正在我輩。

當然,諸位老師各有精專,即授畢生所學,亦不過一隅耳,學生若不反三隅,則不免失之偏狹。所幸,諸師鐘情所學卻并不絕棄其餘,是謂學術寬容。嘗聞陳亞軍與方向紅二師之間時有學術紛争,即實用主義經驗論與現象學先驗論之争。此一争鋒延燒課堂,同時參與兩人課程的我就不時充當了雙方火力的一個交織點。我是遞槍送炮,煽風點火。兩位老師都大度地縱容我在課堂上恣意宣揚對方觀點,然後再施以無情的批駁。當然,由于我研究生階段是跟方老師做現象學,更常代他“出征”,給陳老師的課堂投擲了大量“燃燒彈”。陳老師應對如流,“燃燒彈”被他與我們聽課的學生踢來踢去,在空中畫出無數道弧線,照亮課堂。

對志業的鐘愛與對異議的寬容,這是南哲諸師言傳身教的學術品格。正是得益于此,我從大三開始便果斷投身且忘身于現象學之路,同時對其他一切學術領域和觀點保持開放。即如我現今所屬的學術團隊偏愛古代哲學,我不僅不感窒礙,反而珍惜與“聖人”們的古今之争。争論不為使對方妥協立場,轉變方向,隻為使自己堅實步履,從頭邁越。那一日清晨的軍訓場上,陽光的溫熱與陰影的清涼,至今仍時時在我心頭震蕩。

當年同窗話雨的班級學友們,多已久違了。我們各奔前程,卻總還在同一片林中穿行。林間小路或偶再交叉,或各歸天涯,無論何從何往,它們都曾交織成同一片林中空地。百年紀念亭前的野草,仙林湖中的黑鴨,北大樓上的藤蔓。趕路的我們的心魂,也總有一部分牽挂在老地方,被同一片光照亮。


2021528

作于川東虎溪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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